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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乱

孙朗醒了，在他被发现的两个时辰后。醒来后的他躺在榻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军营。再看自己身上，显然已被医治，而且换了崭新的袍子。“谢天谢地，我还活着”孙朗感慨万千。

背后很痛，如刀扎一般，口干舌燥，胸腹内好像要冒火。他想坐起来，但实在是双臂用不上力量，索性翻身，趴在了床榻上。这是他才看清这是一间毡皮军帐，地上生着碳火盆，一名士卒站在门内挎腰刀守着。见到孙朗醒了，立即挑起帐门毡帘对门口说道“人醒了，赶紧通报咱家将军。”说完，落下门帘，急走上前，慢慢扶着孙朗坐起来，靠在他的胸前，端起几案上的温水喂孙朗喝，同时告诉孙朗一定要小口慢慢喝，并小心翼翼地说，这是郎中嘱咐的。

孙朗大口地喘着气，两世为人的感觉让他既惊喜，又后怕。记忆是那么清晰，想到当时他后背被击中的那一刻，忍不住自己又打了个哆嗦。

一阵脚步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红袍、未着铠甲的人挑帘急匆匆走了进来，大步走到孙朗面前，叉手施礼“孙将军，您受惊了。”孙朗闻声望去，原来此人正是折冲将军甘宁，字兴霸。孙朗和甘宁在曾在建邺、会稽、柴桑等地多次见面故而很是熟悉。

甘宁少有气力，好游侠。曾聚合一伙轻薄少年成群结队，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当时百姓一听铃响便知是甘宁到了。时人以“锦帆贼”呼之。后读诸子，率八百健儿依刘表，因居南阳，不见进用。欲投江东但为黄祖留于夏口。期间曾射杀凌统之父凌操，因此与凌统有杀父之仇，但仍不获重用。得苏飞之助入江东，为周瑜和吕蒙所荐得以获孙权接见，其对答令孙权赞赏，受重用。甘宁对孙权的知遇之恩，也是抱定了肝脑涂地的想法。

“兴霸将军，别来无恙啊”孙朗苦笑着、短着气息对甘宁说。

“孙将军这是怎么了，什么人下的毒手？”甘宁紧忙坐在孙朗身边扶住他。

孙朗强挺着精神就把出柴桑城后发生的所有以往叙述一遍，甘宁这才恍然大悟。听完孙朗的话，甘宁一皱眉。他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在柴桑近郊官路、光天化日截杀朝廷命官、而且还明知是孙朗这位堂堂东吴“皇弟”，莫不是疯了不成，绝不可能是小小土匪所为。难道是江夏派人潜藏后伏击？也不可能！此地军营就有十二座，进进出出都是与水军相关人员，如果是外人，只怕一露面就会被擒。

“孙将军，请问对方可有什么特征？”甘宁再次问孙朗。此时孙朗已经重新趴在榻上喘着气，听到甘宁的问话，他努力回忆一下，“对了，领头人有一把大剑，大约五尺多长、宽刃。。。另外，他们都身穿青色袍子、带青色面纱看不清面貌。”

“哦？”甘宁听到此处眼睛一转，心想糟糕。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水军千户长冯则，吕蒙手下第一勇士。大剑、青衣，正是冯则日常打扮。而且从孙朗描述来看，对方显然是对其留了情，依照他们双方的距离，从背后射去一箭，如果不是手下留情，孙朗断难以活命。如若真要下手灭口，必取首级方能复命。难道真是他？他又需要向谁复命？.....

甘宁不太敢想下去了，因为他知道，冯则为吕蒙部下，而吕蒙则是周瑜手下第一得力之人，其出身背景不高，并非望族门阀，跟自己一样，都是凭着军功上位。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是外来人，得主公孙权看好自己，一力提拔，而吕蒙则是原来孙策手下将领，后因军功迅速蹿红。如果是冯则所谓，凭吕蒙敢截杀“皇弟”？理由是什么？他疯了不成？甘宁问着自己，可他自己无论如何回答不出。这种情况，他甘宁是没办法追查下去的。如今，甘宁只是在想，这事该如何收场。

正在想着，又有一名亲兵飞速进帐，看了一眼帐内情况，便快速来到甘宁的身边，压低声音报告“吕都尉来访”

甘宁一怔，心道：“真是想谁谁来啊。”可是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去见。想到这里，甘宁看向孙朗“孙将军，您先歇息，我处理下公务马上回来。”抬身抱拳，退出帐外，快步向着自己的大帐走去。边走边想吕蒙造访的目的。

吕蒙，字子明，建安九年，孙权讨伐黄祖，击破黄祖水军，获悉丹阳、豫章、庐陵三郡的山越起事。孙权引军返回，吕蒙随军征讨。至豫章郡（治今江西南昌），孙权命征虏将军吕范平鄱阳（今江西波阳东北），荡寇将军程普进击乐安（今江西德兴东北），建昌都尉太史慈抚治海昏（今江西永修东），同时，令吕蒙与别部司马黄盖、韩当、周泰等率兵镇守险要，担任山越最为活跃地区的县令或县长。吕蒙与诸将遵照孙权的部署，各自以武力平定了本地区起事的山越族人。吕蒙因功被任命为平北都尉，兼任广德长。

一进大帐，见几案旁正在坐着等他的吕蒙。吕蒙今年30岁，年富力强。身高七尺左右，白面黑髯，一脸的正气之象。周身并未穿着铠甲，未佩戴武器。此时，正笑呵呵地看着甘宁。甘宁赶紧抱拳施礼，边让吕蒙不要起身，边坐在几案前，吩咐备茶待客。

“子明将军，今天咋这么得闲，来我这里坐坐？”甘宁客气地和吕蒙寒暄。

“兴霸，我是来帮将军忙的啊。”吕蒙的脸上笑意未减。甘宁心头一振，连忙回问道“帮我忙？子明将军请明示，我咋有点糊涂呢”

“兴霸，孙朗将军在咱们营中吧？”吕蒙此言一出，甘宁顿时坐不住了，急忙拉着吕蒙的手臂“子明，教我.....”于是，快速的把事情原委对吕蒙讲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吕蒙听完，微微一笑，慢声说道：“兴霸，我们都只是带兵的，只知道打仗，主公让我们打谁，我们就打谁。孙朗将军此次来柴桑遇袭一事，是我安排的。”说到此处，就见甘宁张大了嘴巴，眼睛直直的看着吕蒙，半天没有作声。

“不要吃惊，兴霸将军。我吕蒙从不会胡来，也不会背着主公做事将军请看，”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几案上。甘宁定睛一看，是一个三寸大小的金牌，上书“特敕”。这就是孙权亲发的令牌，是孙权曾经昭告满朝文武必须知晓，如孙权亲临一样的令牌。持有者具有至高权力，可便宜行事，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兴霸将军，你该知道，我俩都不是公瑾将军带出来的人。你是刚到东吴不久，凭对江夏策论打动主公。而我，原来跟随伯符将军，孙将军去世后跟随周瑜将军。近年来，你也看到了，主公行事与以往不同，疑心较重，而且几乎听不进逆耳之言。主公赐我令牌之事极为隐秘，赐牌当日就对我说：'如果不能为我做事，就赶紧自寻出路，不要以为任何人可以保你\"。兴霸，我认为你是个义士，也是猛将，所以我不忍心看你趟任何浑水”吕蒙诚恳的对甘宁继续说。

“这次的事？是怎么个情况，我咋不太懂”甘宁还是处在蒙圈之中。

“那我就简单扼要的说，兴霸别多问，日后便知细节。第一孙朗在周府有暗探，传出的信息被我扣留了；第二公谨将军与江夏陈续有来往而且很密切；第三孙朗将军此次回建邺，主公不想听他汇报公瑾的事，所以干脆抢夺证据，弄个糊里糊涂，免得啰嗦；第四....这一点兴霸就不要知晓了，涉及主公家事。”吕蒙的一番话，听得甘宁云里雾里，但他信吕蒙的话。

“子明，下一步怎么办，孙朗不能一直在我营里啊”“这好办，将军按照我说的来，如此如此.....”吕蒙交代完，甘宁起身，一躬到地。

襄阳的宴会还在继续着，只是每个人都各自揣摩着自己的心事，推杯换盏中少了几分真诚，多了几分尴尬。

就在此时，又有侍卫碎步进来，伏在蔡瑁耳边低声了几句，蔡瑁脸色微变，对着蔡氏等几人说道“好巧，来人禀报，孔明求见。。。”

蔡氏微微皱眉，但脸色马上转为喜悦，“德珪，孔明是咱们的晚辈，理应传进来一同叙话，对吧？”听到姐姐这样说，蔡瑁向侍卫挥手，示意请人进堂来，侍卫领会，转身离开。

时间不长，一个高挑身材的年轻人，缓步走进正堂。见到居中的蔡氏，急忙紧走两步，一躬到地“姨母在上，孔明给姨母见礼。”

蔡氏微笑着对来人说道“孔明啊，不要多礼，先见过几位前辈。。。”孔明闻言起身，分别向蔡瑁、蒯越和伊籍见礼，然后在对面空闲的几案前落座，面带笑容的看着众人。

孔明，复姓诸葛，单名亮，字叫孔明。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父珪，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郡丞。亮早孤，从父（叔叔）诸葛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汉朝更选朱皓代玄。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往依之。玄卒，亮躬耕陇亩，其岳父黄承彦和刘表是连襟，当年，荆州首屈一指的实力派人物蔡瑁把两个姐妹分别嫁给了刘表和黄承彦。也就是说，刘表现在不仅仅是诸葛亮叔叔的好朋友，还是自己妻子的姨父，关系更进了一步。而在荆州担任重要军事职务的蔡瑁则成了诸葛亮妻子的舅舅。

不过，有了黄承彦这层关系，诸葛亮与荆州政界和军界人士的接触就更进一步了。通过这些渠道，身居隆中的诸葛亮能够更迅速地了解时局的发展、朝廷和诸侯等各类人物的政治动向以及当时各政治集团的内幕活动等情报信息。这些情报信息对于正在密切关注时局、分析时局发展方向的诸葛亮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孔明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於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

“孔明，你在玄德将军处可还好啊？素日在新野，今天怎么得闲来襄阳啊”蔡瑁知道孔明现在已成为刘备的军师，故而发问。

“舅舅，幸蒙您记挂，还好。刘将军待我，堪比手足，舅舅勿念”孔明一边抚着手中的羽扇，一面笑着对蔡瑁说。“刘将军委我征粮，因景升将军有一批三千石粮草调拨给刘将军，故我来襄阳寻机伯先生交割，听说先生在这里，故而寻来。不知各位在此相聚，孔明打扰，舅舅勿怪”话说得很客气，让人很难对这个理由有什么异议。

“孔明，我在这里讨几盏酒吃，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伊籍捎带酒意的逗着孔明。

“哪里话来，机伯先生也是每日操劳，是亮打扰了”两个人客气的对着话。

蔡瑁望着两个人，心里是不信的。他知道孔明素来心机很深，常在无息无声中处置事务。说什么寻伊籍办事，分明就是二人早已暗通款曲，趁机来打探蒯越归来的消息。但蔡瑁脸色依旧，微笑着对孔明说道“无妨，既然来了，吃上几盏，我们也正好一起叙叙旧。来啊，斟酒”

蒯越此时看向蔡瑁，蔡瑁使眼色让其与孔明，蒯越会意。

“孔明先生，刘豫州可好？”（刘备曾领车骑将军、豫州牧，为汉献帝册封）蒯越笑而问。

“托异度公挂记，刘将军近来无恙，常常念叨着异度公对他的关心和帮助，常说要带关张二人一同来襄阳看望您”孔明客气的答复着。“听说异度公去江夏公干，不知何时归来的？”孔明笑着反问。

“好巧，我这也是刚刚进城，蒙夫人和德珪将军盛情，在此为老朽洗尘，愧对主公、愧谢夫人与德珪将军”蒯越倒是实话实说。

“黄祖将军还好吧，我曾与黄将军和苏帅见过两次，倍感崇敬。江夏之地，多亏两位将军经营，为我荆州咽喉门户，众人所寄，但愿一切都好”孔明侃侃而说。

“对了，玄德现有兵马多少了？”蔡瑁此刻插了一嘴，向孔明发问。“回舅舅，现在新野在册共有马军1500，步军2000人，马军由张飞统领，步军由关羽统领。每月均有公文报与舅舅审核，舅舅是日理万机，太忙了”孔明回复道。

“孔明先生，如果江夏发生战事，豫州可有良策谏我家主公？”蒯越确实是老成持重，一句如果、一个良策谏言，就把想问的都说了出来。

孔明微尝了一小口酒，然后正坐面对蒯越，柔声说道“异度公在此，我也没有隐瞒。我家玄德将军倒是对我说过一二，但我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凿。今日既是家宴和友聚之所，不妨透露些，万望几位长辈莫在主公面前对质，否则小侄惶恐之极。”几句话说出来，别说蒯越、蔡瑁不信，就连蔡夫人和伊籍都没信。大家都知道孔明对于刘备，如鱼得水，言听计从。他的话，一定代表刘备。

“无妨，我等自然为孔明守口如瓶，但说便是”蒯越笑着答道。

“我家主公常对亮说，天下曹操已占一半，汉室飘零，皇室蒙难。宗亲中唯有景升将军能代汉中兴。然，曹孟德与我家主公素有仇怨，如今主公寄居新野，操兵据于宛城虎视眈眈。如兴兵来袭，恐会给荆州带来灭顶之灾，于心难忍。故主公最近正在联系刘璋，看在同为汉室宗亲的份上，能够收留，凭借蜀道难行，以御操兵。如此一来，荆州北向曹操之危，解矣。至于江夏，孙仲谋两伐之下，夏口仍固若金汤。长江天险，艨艟横江即可成万夫莫开之象，东吴君臣，上猜下忌不得同心。如真的来犯，张允将军的水军和文聘将军的人马，只需片刻便可呼应，料也无妨。我家主公常以此推演，未有遗漏。”孔明的话一出口，蔡瑁、蒯越皆哑然。